人们嘴上说求同存异,实际上在党同伐异

豆瓣是2005年3月6日上线的,我是2007年6月20日注册的。在注册之前,已经用了几个月,偶尔刷刷看看,嫌注册麻烦,只看不说。后来大概是要发言了,不得不注册一个。具体注册原因想不起了。

翻了下自己的广播记录,最早一条是2008年6月26日的,但什么内容都没显示,可能是豆瓣几次改版暴露出的代码问题。差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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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起豆瓣改版,我不像别的老用户那么爱恶交织,每次改版能发广播骂上半天,边骂边用,爱之深责之切。我没有这种情感模式。我喜欢一件东西,一个人,即使不满意他某个方面,也不会说很重的话。我唯一一次对改版的失望和抵触,是豆瓣的好友系统改版。

06年的时候,没有“关注”的概念,用户点击“>把棒棒列入我的友邻”就可以加为好友,不需要对方同意,但对方会收到一封豆邮通知:“xxx,你好!棒棒刚把你加为友邻了。棒棒不一定认识你,没准儿觉得和你臭味相投,没准儿喜欢你的评论或者发言,没准儿只是想以后找起来方便。你愿意的话,也可以把棒棒加为友邻,但不用觉得是义务。这是 棒棒 的豆瓣主页:
https://www.douban.com/people/bmql/ 去看看吧!”

后来改版,除了单方面关注别人,多了个“朋友”的双向关系,对方要点了确认按钮,两人才会成为“朋友”,虽然事实上两人未必会成为真朋友,但这是一种仪式感。

我一向不爱单方面关注人,你对我怎样我才对你怎样,有来有往。点了“朋友”邀请,被对方确认后,那种感受等于被对方盖了章,有点被认可的感觉。像现在的社交软件,互相关注后才能发消息,有种“他对我也有点意思”的小兴奋,期待后面能发生点什么——虽然后面多数聊着聊着就不聊了之,什么也不会发生。

别人给我发“朋友”邀请,我都会点确认,但我挺讨厌这个功能。我觉得有点多此一举,放屁没必要把裤子也脱了吧。点了确认两人就能成为朋友吗?压根就不了解,完全陌生怎么做朋友?但要拒绝别人,我又很不好意思,纠结,点吧我其实没那么愿意互相关注,不点吧又怕别人觉得我清高,高傲,看不起人。

好在那时玩豆瓣的人还不多。现在我关注列表里的人,有100左右都是那时候确认下来的“朋友”型关注,关系够好还有联系的,两只手能数完。

后来豆瓣改版,单方面“关注”和“朋友”合并了,不再需要对方确认操作。

没改版之前,你关注我,我确认之后,互相关注,你再单方面取消对我的关注,我在我的关注列表里是能发现你取关了的,我也顺手取关你就行了。改版后,我再也没法通过我的关注列表来发现谁单方面取关了我,这事儿就大了。

我非常介意对方单方面取关而我还把他当“朋友”,有种都分手了还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耻辱感,而且你还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分的手。这是对自尊的严重挑衅。不止是我介意豆瓣的这次改动,还有很多人,所以出现了很多“怎么才能知道互相关注的人里谁取关了我”这种求助帖,后来有技术达人写了一串代码,可以帮你查看谁是你好友列表里单方面取关的人。

微信很好地继承了这点:你如果不看他朋友圈,不给他发消息,不拉他进群,只看通讯录,根本发现不了他删除了你。好比你跟别人介绍说:他是我朋友。结果他回你一句:你是谁?

在网上时间长了,你会发现这样的人不少,每次都生气那可生不完。所以这些产品为什么不通过代码手段解决呢?不是说洞察人性么。

市面上有一些写代码的人就做起了帮人清理微信好友的小生意。

我难免也会取关一些互相关注的人,当我发现他们的观点很蠢又缺乏品性修为之后。我会先拉黑再移除。我不想关注你你也不用关注我了。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,成全自己,也不恶心别人。

豆瓣别的改版,我都没什么情绪起伏,我起码比多数豆瓣用户都麻木些。9点上线下线,小豆上线,东西上线,音乐人上线,签名可修改,阿尔法城上线下线,我说变广播……在我眼里跟一棵树多了少了片叶子一样平常。

“我的产品,我想怎么改就怎么改,不喜欢?你可以不用。”我还挺喜欢这种态度。所以我不骂豆瓣,不骂产品经理。我如果可以做自己的产品,要做一个没有数字的产品,看不到关注数字、粉丝数字,看不到阅读量、浏览量、收藏数、评论数,看不到多少人转发点赞,一切能表现虚荣和得意的数字,都没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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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开始用豆瓣,跟书影音的关系不大。我上传的第一篇“影评”是在2009-09-16,《永久居留》这部电影下面。我同步了个人网站上的观后感。我写的日志都会优先在个人网站上发布留存。早期同步过网站的一些日志到豆瓣日记,后来觉得多余和重复,大部分都删掉了。

我看过的电影很多都没标记“看过”,之前很喜欢找同志题材的电影来看,就先在豆瓣搜索“同志”类标签,看有哪些电影,感觉还行的话,标记个“想看”,再一部一部找来看,把“想看”变成“看过”。后来,不喜欢下载电影了,在线视频因为不符合宣传部主流价值观,被各个平台删除了很多,就很少再标记电影了。

现在会在看完电影后,去豆瓣看看影评,看有没有被我忽略掉的电影细节,有没有错过什么暗线伏笔隐喻,虽然我觉得靠这种方式去弄清楚一部电影创作者的用心,挺别扭的,但我真没耐心再看一遍,或者说,带着破案的视角去看电影,远不如带着答案找印证要轻松自在。我把看电影当成一件放松享受不要太费脑的事,而不是回到学校去做阅读理解考究细节。不想当考据派。

我知道你喜欢我,那我能从你的眼神、你的话语中感受,印证你的心意。如果你不直说,让我自己去找证据,去猜你到底怎么想,猜你要说什么,爱不爱,那太累了。

有些人会根据豆瓣评分来决定要不要掏钱贡献电影票、收视率,我从来不会。给书影音打分不像高考文科阅卷一样,有统一的硬性打分标准。我也见过很多高分电影没那么精彩惊艳,也见过一些低分电影没那么糟糕。评分只能代表大众审美,甚至连审美都算不上,可能只有情绪表现,拥护的崇拜的反对的抵制的,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给出的星公正公平事出有因。

我标记的第一张听过的唱片,是“郑秀文 Show Mi 2007 演唱会”,当年看了上海场,心血来潮去标记了一下。没有发布过书评、笔记,我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,一年读不了一本书。希望以后可以多看看图书市场畅销排行榜之外有用的好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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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混过小组,只看不说。常去本少组。除了长得好看的,没发现多少有才华和魅力的,毕竟魅力这种事,拥有的人本就少,表现出来的更少。在发现小组里的话题都是无趣的废水之后,就很少刷小组了,我不喜欢版聊,何况精彩的贴子自然会被友邻转到首页。

印象深的是“父母皆祸害”小组突然被主流媒体点名批评,说太负面太偏激,不符合核心价值观,引发大范围社会讨论,备受争议,之后小组被官方雪藏。少数群体的精神树洞被放置在聚光灯下,被置身事外的人指手画脚地点评。很多人根本不了解一朵在阴暗角落里长大的花,生长环境如何,获取了怎样的营养,经历了怎样艰难的风霜雨雪,却非常自信地谴责这朵花如何背向阳光不知感恩。

似乎印证了那句:人类的悲观并不相通,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。我不喜欢这句话。一个最直接的证据,赞同这句话的人,已经完成了真正的感同身受。无非在于你要的是50%的共鸣,还是百分百完全一样的感受。

不止这个小组成员遭受了这样的对待,很多社会事件当事人、少数群体,都在承受自大的个体自以为是的粗鲁的诋毁与谩骂,连客观评价都得不到。

对个体而言,路人甲乙丙没有价值的刺耳的声音,不必听进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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移动互联网刚开始普及的时候,豆瓣从电脑转手机,出过很多APP,相当于豆瓣网每个细小的功能栏目,都单独了做一个独立的,读书、音乐、小组、电影、广播……除了豆瓣FM和豆瓣广播,其余我都没下载过。因为不习惯用手机听歌,豆瓣FM也很快卸载了,就留了广播,有了它,我不再需要用代码找出单方面取关我的人,APP上的关注列表里,互相关注的人是一种视觉,单方面关注的是另一种视觉。每年点开一次,清理下关注列表。

我觉得上豆瓣的正统姿势,还是用电脑(误),用手机是异端邪教(误)。我不看豆瓣按照算法给我推荐了哪些内容,很多豆瓣红人的名字我听都没听过。我更想看我关注的人的日常生活,他们发了什么广播,对什么感兴趣,发了哪些照片,有没有好看的自拍。

我喜欢的部分之一,就是看哪个红人又被扒了底。洗稿、抄袭、诈骗、精神控制、暴力、盗窃、性骚扰、卖假货、撒谎失信、造假、出轨……人们造就了红人巨像,日后又把他推倒粉碎,在他亲自交出的那些证据前。互联网应该拥有记忆,每个红人都不无辜。

我对豆瓣的感情并不比其他网站要深,都差不多,我对自己的网站更在乎些。自己的房子跟租来的在归属感上始终有区别。

有段时间在家工作,不那么忙,经常自己做饭,把菜拍好上传到豆瓣,单独建了个相册,现在还在,从最早一张到最新一张,能看出厨艺和拍照水平的进步。靠这个相册还收到了付费广告邀请的豆邮。我没接。也有拿产品抵广告费的豆邮。曾经也把豆邮当微信,跟同一个人聊了上千封,但始终没收到过传说中的约炮豆邮,算是用豆瓣这么多年的一个遗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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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人有个刻板印象,文艺青年才玩豆瓣。我一直抵触这个说法。我不觉得自己是文艺青年,我一点也不文艺。而且我见过很多玩豆瓣的,不仅不是文艺青年,还是傻逼青年。各种鸡汤学、成功学、情感专栏、流水账都不是文学,各种爆米花片、票房片、网络神曲、低制作都不是艺术,算兴趣爱好吧。很多人别说文艺,连文明、文化的边都没摸到。

尽管如此,我还是在豆瓣上接触了一些鲜活的人,有礼貌,有想法,思维正常不偏执。我把豆瓣跟别的社交软件区别开,豆瓣更像社区。社交软件上的人是纸片人,扁平、刻板,豆瓣上的就有了点厚度,是气球人。未必是人不一样,也可能同一个人既玩社交软件,又玩朋友圈和豆瓣,只是在不同的平台,表现出不同的个性态度。

网络发展以前,大家的交流是面对面,茶余饭后聊几句,聊完就没了。互联网的便利让人以为自己接收到的资讯丰富又全面,相信自己看到的就是事情本来的面目,没有盲区与死角,而且互联网让闲聊的话留存了下来,不仅以后可以看到,还能给很多人看到,十个人里即使只有三个人点了赞,也能放大表达获得的虚荣感,似乎被很多人认同了,作为个体被看见的存在感大大提高。有了鼓励,就更喜欢发表意见,寻求更多话语权,寻求更大更广的赞同。吸引来的很多都是跟自己的思维方式类似的人,不具有深入思考能力的人。爱输出意见的意见领袖,很多也是能力跟不上嘴的,他们心善,选择性复制别人的看法,但不具备专业知识和解决问题的能力。理论有一套,就是落不了地。

理智科学的表达是需要具备一定能力的,尤其是逻辑思维能力,不是会打几个字就行。可惜很多人并没有很好的能力,表达能力不够好,理解能力也不行,态度更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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渐渐的,我刷豆瓣少了。以前每天都会打开豆瓣,后来变成三五天上一次,几周上一次,现在几个月不打开都没影响。大概是从不再过分关注别人的生活开始,从不再追求别人喜欢的那份虚荣开始。

我发现熟悉的人的动态也变少了,之前看上的豆瓣的温和、有点清高、与世无争的群体气质,少了。出现在首页的内容散发越来越重的戾气,变成了偏执症病院。不是不能有这样的声音,而是声音里理性越来越少,只剩情绪,不再包容别的不同声音,本质上跟自己反对的没了区别。

社交产品的选择越来越多,一个人的表达可以找到各种出口,不同平台打造不同的人设。在交友软件发好看的自拍,在朋友圈发日常生活,在微博关心时事八卦,用抖音表现有趣,而上豆瓣,表达众人皆醉我独醒。

当然,这群人不是豆瓣特有的产物,互联网随处可见。整个世界就以这种吵闹的面貌出现在视线里,安静的人很少被看到。

当外行人开始自信十足地对别人的专业发表高谈阔论,社会政治经济各个领域都爱掺和点评,开始隔空喷人,那不管他说什么内容,我都不想反对,不想关心。

豆瓣有个小组,叫“我们什么都知道一点儿”,很多人看起来什么都知道,但仅限于知道表面那一点毛,连皮都没摸到。

有个流行说法是,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。豆瓣上的人似乎更为孤立。很多人给自己贴社恐的标签,一种时髦,在我眼里都是假社恐,可能只是懒,懒得线下社交,只是嫌累,只是不想花钱社交。真正的社恐,对网络社交的兴趣都不大,不跟人回贴对话、私信沟通,不想认识新的人,沟通会让他害怕与焦虑。很多人使用这个词给自己贴标签,本质上还是在社交,在寻找身份认同。

表面上看起来是孤岛,但孤岛并没有静止,它们在随波逐流,选择性地向着跟自己聊得来的别的岛靠近,形成岛群。为了保证安全,岛群与岛群之间隔开,越隔越远。岛群内部的连接越紧密,共鸣越强,对外部的排斥就越重。普世人性就是不断寻找同好与支持,而不是刻意追求反对,趋利避害是天性。你说写字楼里电脑旁摆咖啡的人跟工地里蹲着吃盒饭的人,共存一个物理空间,彼此会有深刻的思想交流吗?或许彼此之间已经被一堵思维、观念的厚墙硬生隔开。大家都在交流,向世界表达自己,却是各自平行交流,对外除了互骂,甚少交谈对话。

群内抱团取暖,群外水火不容。

都说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。用来自嘲,表达无奈的人越多,这句话就越变质,有点馊味。被误解在某些时候是因为表达者口齿不清,逻辑混乱,表达者反而用这句话来推脱,撇清自身原因。

现在的表达环境,是鼓励大家宣泄情绪的,冷静克制的语言只是一阵微风,让水面泛起涟漪,而好恶分明的情绪才是大块的石头,能激起很大的水花,吸引眼球。一个例子,你平淡地描述你不喜欢香菜,跟你说“香菜不是人吃的东西”,前面的表达方式远不如后者引起的反响大。平静的表达少有人共振,也不会引起抵触,而表达的情绪越强烈,收到的对号入座的共鸣与驳斥也会成倍增加。你树立一个靶子,就会有人把你当成靶子,支持的人又一拥而上把反对的当靶子,形成一条流量链。

情绪激烈的文字,并不总是好的。它反映的未必是血性和勇气,也许仅是种表现技巧,为自己织一身名利的华衣。写几句点评就当了意见领袖,顶多算个情绪领袖。人们嘴上在说求同存异,实际在党同伐异。

我觉得很多人缺乏敬畏心,对自然的敬畏,对他人的敬畏,对表达的敬畏,对无知的敬畏。因为无畏,显得自大,不太尊重外部的一切。


很多东西的存在与成长,时机很重要。换一个时间出现,也许它活不下来,就是昙花一现。

豆瓣就像某个人生阶段发现的一个玩具,随着人生阶段的变化,也许它不再频繁地出现在生活。二十出头的人喜欢玩它,等过了三十,生活重心的变化,让它不再是理想的精神角落,变成情怀的保险箱,偶尔打开看看,有的故人有的东西都还在,熟悉的感觉也还在,当然也会出现一些陌生的事物,让你觉得是有一些不一样了。

以前那些二十多的人渐渐淡出,又来了新的一群群二十岁。没有人永远二十岁,但永远有人二十岁。一代人渐渐老去,也许豆瓣会一直因为新的二十岁的加入而保持年轻。

你知道,你已经好几年没有打开一件曾经朝夕相伴的东西,如果有一天听说它消失了,找不到了,亦会觉得惋惜,就像自己身上的某个部分也一同消失了。

发布者

棒棒

你们需要快乐地生活,而我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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