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面这些往事,两年前写过一个较长的篇幅,跟我喜欢的小朋友的一段青春经历放在了同一篇。其实我和他的经历没有交集,不像电影一样,在快要结局的时候产生命运的某种关联,我们的经历各自发生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,有些情节有点雷同。
我不知道别人在年轻的时候有没有被喜欢的人骗过、伤过,不管同性异性。谈恋爱需要的带眼识人的技能,一开始并没有人能教给我们。谁会天生识别渣男渣女?我算得上在情感价值观上早熟的人,无师自通,突然成熟的那种,但我当时也没能分清,或者说我心里像揣着照妖镜一样明白事理,明白对方的为人,但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,拖着,没有果断撇清离开。
我比较幸运的是,我没有因为拖延而日益沉沦,没有麻痹甚至欺骗自己,知道真相也没有严重的被伤害的感觉,没有因此留下后遗症。换做别的人经历一遍,可能会有。
两年前的篇幅再看一遍,觉得写得很仓促,像一辆旧车在公路上飞跑,碰到一个个小坡腾空跳出去,跳跳棋似的。篇幅里的场景倒是异常清晰,回忆就像一张摊开的纸巾,文字像水一样滴上去,马上就被吸收了晕染开。未来科技要是能直接读取大脑活动,并把脑中的场景实时外放成百分百还原的视频该多好。
• 网恋
高山是他的网名,上海人。在网上聊天室认识的。现在的年轻人没经历过PC聊天室时代,他们一出生就坐上了更方便快捷的智能手机移动App。
高山说他30岁。
他经常在晚上往我家打电话,有段时间是每天打。我家又穷又小,公租房,网络和电脑还没有普及进入普通家庭,上网得去网吧。座机放在爸妈卧室。我接电话,爸妈就在旁边看电视,能听到我说什么。反正那时候高考已经结束了,我总是接电话,父母也没说什么。接电话不花钱,要换成我往外打电话,还是长途电话,那父母就会反对了。
他有一次隔了几天没给我打电话,之后问我为什么不主动给他打。我忘记当时怎么回答他的,我猜应该是说我父母不让我打。
他偶尔会在电话里讲一些很露骨的调情话,我不知道怎么往下接,只能尴尬地笑,但他一点也不会扫兴,像答录机一样自动往下播放。
我有次在电话里问他属相是什么,他磕磕巴巴,没立刻答上来,我就知道他之前报的年龄是假的。
这个主意是我妈在旁边出的。
大概是从这个时期开始,我有意识地培养自己保持理性的习惯。跟陌生人沟通,对方说的一些话,我不全信也不质疑,对方说什么都可以,嘴长你脸上,随你说,我听归听,不较真,反正都不是很重要的信息,比如年龄、学校、专业、籍贯、职业、家庭等,跟我的利害关系不大,或者说没有。我总不可能在聊天过程中一直追着对方问“真的吗”。实际上我不爱主动问这些,并不关心他到底几岁,哪里人,什么学校和专业,在哪里上班收入几何,这些只是替代性的热身话题,没话聊的时候撑撑场面。跟朋友聊天分享近期遇到的人,问起情况,我也会在转述的信息前偶尔加上“他说”——他说他26,他说单身,他说他很有钱。
这样会给别人一种距离感,但刚好跟我的性格比较匹配,我本来也不擅长假装满腔热忱。我时常不知道跟别人聊天聊什么话题,别人说的话,我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。
我知道很多人喜欢跟有意思的人聊天,但在我眼里,很多人脑子里的东西,说出来的话,根本配不上别人的有趣。
• 等待
我当时在心里是把高山当男友的。
他提议我们交换照片,我寄了一张给他,走邮局写信的方式。他食言了,没给我寄,说很快就要见面,到时候就看到了。
我去杭州念大学,他主动提出要从上海来杭州接我。我说我父母也跟着来,他说正好带我父母逛逛。那年我们一家都没有手机,他有,让我下火车后给他打电话。
这不是我第一次见网友,但是去一个陌生的城市,网恋奔现,充满了未知,内心多少有些紧张。想着要是他放鸽子怎么办,怎么跟父母说。
在坐了近40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后,我在小摊上给他打了电话,告诉他我穿什么。8月的杭州还是很热,火车站吹着一阵阵像空调外机吹出来的风。接头的过程还算顺利,没花几分钟就接上了。他说眼角有点伤,所以戴了一副很大的墨镜。
他在杭州陪了我们一家几天。他待人接物客客气气,办事也周到。父母对他印象很好,把他当我关系很好的网友,怕我一个人在离家一千多公里的陌生城市不习惯,受欺负,就拜托他今后多照顾我。他拍着胸直说没问题包在他身上。
他给我们一家拍了很多照片。父母很开心。我会想了一下,在这之前,我们一家没有拍过合照,这几乎是我们的第一张全家福,在西湖边。他把照片洗出来,还特意多洗了一张他跟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,拿给我,让我带回家。全家福的照片被父亲塑封之后放在写字台上,压在玻璃下。而那张四人合照也不知道后来扔哪里去了。
开学之后就是军训。我不想军训。他教了我一个装病的法子,把香烟的一根烟丝,塞眼睛里,马上就能伪装成红眼病。我拿到病假条和教官的许可后,跟他说要去上海他家躲一躲。
说走就走。天快黑了,去上海的火车票没了,大巴票没了,我在火车东站徘徊,不肯回校也去不了上海。站前广场当年没多少灯,跟破败的郊区没什么两样。我揣着不多的现金,在报刊亭打电话,掏兜的时候还掉了几十块零钱。
后来遇到一辆要回上海的出租,跟陌生人拼车,一人一百。高山嘱咐我跟司机说好在哪里下车,我没记住,下错了地方。晚上十一点多,我在小店里给他打完电话,蹲在路边等他来接。
这是我印象里最深的一幕之一。第一次到上海,传说中的大城市上海,当时的心情像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屁孩。没有慌张,没有兴奋,麻木地看着冷清的街道和远处高楼的灯光。等啊等,一点也不着急,没想过他要是不来接怎么办,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。我在路边看高楼看灯光看偶尔的路人,看到了时间一条条流过,五彩斑斓,渐渐有了轻松愉悦的感觉,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在等人这回事。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对生活、对某种程度的自由有了真切的感受。以前在学校和家里,都不觉得是我在生活,更像是一具被捆绑起来的木偶,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行为和困境。
那个夜晚,上海街头的空气是轻飘飘的。
那大概是到目前为止,我最冷静、平淡但是又色彩浓烈的一次等待。生活让我等,并不意味着它一定会给我我等待的人和事,这是常识,是等到失望之后才会承认的常识。我后来也再没等到过我想要的人和关系。这不是说我没有得到过,我的意思是,需要我等的人,后来没回来过,去了别的地方。有的人,不需要你等。有的人,你永远不必等。
但除了等,我做不了别的。我可以使点劲去争取,之后也还是只能等。等一条已读信息的回复,等一个亲口证实的解释,都不如等一辆车,等一场雨。
大概等了一个小时,突然听到有人叫我。一辆出租车停在街对面,高山伸手招呼我上去。车厢里有股酒气。车后座躺着一个打呼的人,喝醉了。我坐在高山腿上,一米八的个儿,挤在副驾座。我不知道后座呼呼大睡的醉汉是谁,怎么回事,也不敢问。我记得车又开了很久,才到了他家。
后来再有等人的时刻,那个晚上那种轻松的感觉,再没出现过。等待变成多少带有焦躁的事情,时间越长越不耐烦,不管有多想见那个人,他迟迟不来就还是会念一句“怎么还不来”。
• 秘密
小心翼翼地跟在高山后面,进了有点年头的居民楼,经过长长的逼仄的楼道。楼道旁边住户的厨房窗户都用报纸糊了一层,把窗内窗外隔开,偶有一块枯黄撕破的地方露出屋里的景象。
高山卧室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人。这是我没想到的。我要是提前知道,我肯定还是会来,因为逃避军训是我当时最重要的事情,我没别的地方可以去。
床上的人醒了,高山介绍了一下,说是他的远房外甥,我成了高山口中朋友家的孩子。床上的人坐起身打了招呼,高山让他先睡。
我洗完澡,高山躺中间,我仰面躺在高山的右手边。两米宽的床,睡三个人倒也不打挤。我没有立刻睡着,大脑还很兴奋又新奇。过了黑暗里的几分钟,我清晰地听见最左边的人翻了个身,把手和腿顺势一搭,搭在了高山身上。高山没动静。
这不是我该做的?他外甥竟然做了?那我——就算了吧。现在想想,可能是在宣誓主权。
我好歹在高山家里住下了。他让我当模特,在家里不同地方拍了好些照片。都是很正常的生活照,没有不雅照。他好像很喜欢拍照玩相机。但是风格吧,又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带观点、想法的个人风格,也不讲究光线和构图,人往背景前一站,看镜头,咔咔按一下就完事儿。
高山冒充我在上海的亲戚,跟辅导员回了个电话,表示我离校没危险,家长同意,并正式请假。
第三天的时候,家里人全出门吃饭。吃完饭,高山让其他人去办事,单独带我走回家。然后我们就在那张三个人一起睡的床上亲热。
房间的桌上,有一个黑皮笔记本。我本来想随手翻开看看,又觉得不好意思。高山看我想看,正经地跟我说不许翻。不说还好,这样一说我就不干了,还偏要翻开看。他嘴上说不许,也并没有把本子拿走锁起来,还是放在桌上。我翻开之后,脸瞬间就红了。上面没写什么了不得的东西,歪七扭八随意写着很多城市名和网名,汉字下面是一串数字。同性恋一说就懂的数字:19/178/65/0。这串通用档案码下面是电话号码。满满的半本,全是这些。
我一秒就看懂了。我在里面应该也有一块位置。这渔网撒得又密又广,把整个大中华都盖进去了。
我只是他鱼塘里的一只鱼。
我想他不是喜欢拍照,他可能在偷偷做一本他的鱼册,就像猎人喜欢把猎物的器官挂在墙上当装饰品一样,高山有他自己展示战绩的方式。
• 酒店
军训结束,我回了学校。过了几周,高山要来杭州看我,还带了他一个朋友。
我没有问我俩是什么关系。我想既然还来看我,那就应该还是情侣关系,吧?
有天晚上,我们仨去西湖边散步。那个年代,湖边有个公园,是同志圈内口口相传的聚集点。
不知道高山怎么做的,一支烟功夫不到,他就跟一个穿蓝白条纹T恤衫,看起来老实巴交,年纪比我大一点的小伙搭上了话。我对他的穿着记得很清楚,长相倒忘干净了。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,高山带着他跟我们一块往酒店走。
到了酒店楼下,高山的朋友要和我去附近走走,问我干不干。高山看我犹豫不决,说你想去就去,不想去就不去。他朋友在旁边一个劲催我去吧去吧,就附近走走。我有点不好意思拒绝,他朋友就拉着我往旁边走了。
你说如果是高山指使他朋友刻意把我支开,方便跟陌生人发生关系的话,他也没必要让我自己选去不去啊?直接让我跟他朋友走不就得了。或者这套组合拳就是他俩多年形成的默契?一红一白,他朋友主动掩护,他顺水推舟。
接下来的剧情走向我有点不懂了。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,他朋友说喜欢我,让我别跟高山好了,改跟他。我说不。他说一会儿别的话题再兜回来重复说要我跟他好,我都说不。我当时不觉得尴尬,也不想逃,跟他乱聊一通。最后还是我说回去吧。他让我回去不要跟高山说。
回到酒店房间,没开灯,借着电视的光,看到高山和小伙子躺在一床被窝里看电视。我有点愣了,这又是哪出啊?谁才是你男朋友,你跟他睡一张床什么意思?我睡哪?不过我表面上没发作,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。
房间还剩另一张床,我不想跟高山朋友睡一个被窝,高山朋友想得挺周全,他把床垫移到靠窗的地上,让我将就睡,他睡床板。
高山全程一言不发。
那一夜我还是睡得好好的,尽管心里有气堵着,但我似乎之前就接受了高山不是善茬这个事实,对老江湖还讲什么深情不移矢志不渝?我不闹,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明显的笑话。
第二天午饭的时候,我还是没忍住,在小饭馆里当着另外三人,赌气不吃饭,一直扭头盯着饭馆里半空的电视看。电视演了什么不记得了,根本没看进去,只是在赌气,一口也不吃,一眼也不看你。
高山事后跟我说,他看那个小伙可怜,晚上没地方住,才带他回了酒店,根本没事发生。反而数落我不懂事,瞎吃醋,没给他好脸色和好面子。他还说之所以让小伙跟他睡一张床,就是怕他朋友对小伙动手动脚欺负他,小伙是老实直男。
我没反驳。我除了表现出相信他的样子,也没有别的立场或者身份,来对这件事,这个解释,做出科学合理的反应。
我反而在疑惑,不应该啊,在他眼里,我很聪明的,有这么好骗?他觉得这种解释真的有人会信?
• 重现
那年的春节来得要比往年的春节更早一些。回家的火车票很不好买,我就说先去上海过几天。
他的外甥还在他家。我虽然有所怀疑,但也没太当回事。
有天吃过晚饭,高山的妈妈回了自己的房间,其余人坐在客厅打坐发呆。高山闲得无聊,把电话拿到餐桌上,从卧室拿来那个装满鱼的黑皮笔记本,翻开,拨出了一个号码。
这场景如此陌生又熟悉。陌生是因为我第一次亲眼见到,熟悉是因为几个月前刚认识的时候,料想他就是这样打给我。那些他曾经在电话里对我说过的话,现在又原封不动说给别人听,前后顺序,遣词造句,一模一样,我差点以为是在播录好的录音带。有那么一瞬间,我以为电话那头的我穿越到了这里。那些话不知道重复了几十几百遍,说给了几十几百人,他才会在屋里所有人面前,脸不红心不跳地倒背如流,不管对方如何回答,他已经有了固定的一套流程。
屋子里旁听的每个人都见惯不怪,无动于衷。
除了我。我脸上一阵阵臊得慌。我不知道屋里其他人是否知道我曾经也在电话那头,他们心里怎么看我,我有点羞愤。他可能同一时期打了很多个电话,然后我是最轻易就咬住钩的那条鱼。
我明确地知道他是不可靠的恋人,也承认并接受了这个事实,但这样的剧情发展,是我没有想到的。其实冷静一想,谈恋爱泡对象不就是把对前一任说过的话,再重复说一次给新的人听吗?谈恋爱泡对象不就是把对前一任做过的事,再换个新的人重复做一次吗?
过了那一夜,我也就不把这事放心上了。
• 转折
临近春节,高山在家里设宴,招待他的一个老战友。下午,高山带着其他人出门办事采购,家里除了房间里的高山妈妈,就剩下我和他的战友。
战友的个性感觉温柔儒雅,跟我东拉西扯地聊,聊他在部队的生活,聊明星的八卦,聊他的生活见闻。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细节是,他问我知不知道某某是同志。我说不是吧,他是正常人。然后他马上打断我,说同志也是正常人啊。我尴尬了一下,大意了大意了,我那时果然还不够敏感不够政治敏锐。
聊着聊着,他问我喜不喜欢他。他说,他见我的第一眼就喜欢我了:
“跟我好吧。只要你答应跟我在一起,别的我可以什么都放弃。”
怎么说呢,听到这种话,心里没有暗爽是不可能的,他长得比高山还好看呢,又刚又柔,我就吃温文尔雅这一套。但是我更多的感觉是尴尬和窘迫,感觉自己在偷情。
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,我下意识用难以置信的口气反问他“真的吗”。他连连说他可以发誓。他拉起我的手,把我从客厅拉进卧室,高山的卧室,眼睛盯着我的眼睛,很认真地说他喜欢我,很喜欢,然后就突然吻了上来。我当时没有立刻避开,回亲了一下才躲开。
我觉得这样不太好,虽然高山并不把我当对象,实质上我们也不再是情侣关系,我还是觉得不太好。我忘记是怎么走出卧室的了,我出了大门,站在走廊上。他跟过来,跟我并肩站着,什么话也没有说,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。
如果他当时靠过来抱住我,甚至再亲我,我或许都不会拒绝。
不用说话的待着,挺好的。
那段时间就像被抽取了真空一样,在我记忆里凝固了,具体有多少分钟,数不清了。
当天晚上,战友拉着我坐他旁边。他和高山都喝了很多酒,喝到走不动。高山把客厅沙发床收拾出来,让喝醉的他躺好,又让我在旁边照顾他。
饭局过后,大家都散了。高山进了卧室,屋子里安静下来。战友睡完一觉醒了,凑到我耳边说,他其实没喝醉,是装醉,故意留下来要我陪他。
我问他喝不喝水,爬起来给他倒水喝,看到高山的卧室亮着灯,虚掩着门,门里,他外甥一丝不挂背对着门,坐在高山身上做爱。我突然不舒服,转身躲进卫生间干呕了几下。
从我来上海的第一个晚上,我一直在怀疑他们的关系。此刻只是被不容置疑地证实了。我对自己的第六感很自信,我怀疑的从来都是真的。
镇定下来后,我顺带给自己倒了杯水,然后任由战友抱在怀里睡了一夜。
也就是在那一刻,我终于下定决心,以后再也不来了。
• 结尾
我走之后,高山也再没邀请我去他家。我和他完成了一种默契,不了了之的默契。
我和高山从一开始也没有明确说过“我们恋爱吧”“做我男朋友”这种话,同样,也没说过“分手”这种结束的话。那关系是什么呢,什么时候变的呢?
后来,父母偶尔还会问起高山。我都说还在联系,还好。是联系过那么几次,他看到我在线找我说话,开视频给我看。每次视频里,他旁边的人都不一样,唯一的共同点是年轻,有的还染了黄头发。我记得最后一次聊天,他跟我说他妈妈去世了。
我不知道对他来说算不算是一个重担放下了,我记得当年为了安慰他妈妈,他有在跟一个女护士维持着表面的交往形式。他也从不避讳在她面前给黑色笔记本上的那些号码打电话,讲荤笑话,就像家里茶余饭后的一个娱乐助兴节目一样自然。
我曾经觉得,在有限的生命里,或许会遇到一个欣赏我的另一半,一起生活十几二十年,提起我,他的眼神,还能像十几年前时一样温柔而荡漾,连时间在我脸上打磨的印记也无损那份温柔。倘若在最好的年华都没能遇到,那往后也很难遇到那样的眼神了。
我十年前设想过,按照自己的年龄,写下当年发生的大事,比如我的16岁、19岁、20岁、22岁,事实上我也写了很多段开头,之后常常写不下去,莫名提不起往下写的兴致。回忆对我来说完全不是难题,我没有不愿回想的过去,在情感经历里没有,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些过往稍显无聊,没有新意,不值一提,写下来有什么意义呢。比如19岁遇到的这个人,对方是好是坏不是重点,重点是不想袒露自己犯过蠢,有过一段跟爱情根本不沾边的所谓“情感”经历。即使在经历的过程中,我对他的为人、他的态度,一切的一切都心知肚明,但我的那些看起来不在乎与无所谓,在别人眼里多半就是蠢的定义。
纵容也是蠢。
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们这样孤独又渴望爱的小同志小年轻,怎样才算是健康的爱与被爱,年幼无知、毫无经验又充满对爱的迫切渴求的时候,总把别人的欲望当成爱和抚慰,把对方随意的一个举动,就脑补出一场深刻的牵挂与在乎,感动自己,尤其是对方是个比自己年长的老江湖。靠着这样的没头脑一股热,我们亲手奉上了自己最软弱、毫无保留的一面,才会纵容别人对自己的伤害。
有的人从此就失去了对爱情的希望与憧憬,心中原本那纯真的爱的火苗,被外人毫不留情地浇熄,连炭都湿透了,很难再重燃。
我不介意别人怎么看19岁的我这些事。别人的评价不重要,说我蠢不重要,我自己知道什么时候我很清醒。
怎么避免爱错人信错人?有什么经验可以吸取?我讲个真实的事。
前一阵,枣庄67岁高龄产妇顺利生子的新闻火了,还上了热搜,记者就去采访当事人的老公黄先生。国家政策放开了,这两年高龄产妇的比例越来越高,网上有人想征求一下黄先生对高龄备孕的经验和看法。黄先生对记者说:“我们不管,我们的事情是我们的事,别人的事是他们的事。别人的事就多了,我们操不了这个心。”
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分辨骗人钱财的犯罪分子,但分辨不靠谱的渣对象,要复杂得多。有的人对别人很好,对你渣,反过来也一样,对你不错对别人渣。诈骗犯有套路,渣却有各种各样的渣,渣的定义也因人而异,不像法律条文一样概念清晰。
自己去摔跟头吧,没什么经验能避坑。即使真的有一本避坑指南,莫文蔚也早就唱过了:讲也讲不听,听又听不懂,懂也不会做,你做又做不好。
一定要说一句忠告,那我就套用某个段子:爱不爱其实你心里最知道,如果怀疑他爱不爱你,别问,问就是他不爱。